我是王粒丁,2017年,在许多朋友的帮助下,我幸运的完成了“VAUDE【骑闯天路】G318-川藏自行车极限赛”,这件事对于我现在,也许乃至我这一生,都是值得铭记的。比赛前后,我自身发生了许多变化,也有不少感受,想通过这篇文章,将这些自以为还算宝贵的东西,分享给与我生命有过交集的每一个人。
01
骑车这件事是一旦约定了,死了也要遵守的
三年前的某个清晨,我一口气看完了那年骑闯天路的纪录片,那是一场号称“每一米都濒临绝境,每一秒都萌生放弃”的比赛。刺骨的10月,成都到拉萨,2000公里,10天完成——全球最难的极限挑战赛之一。至今都还记得选手们绝望的眼神,黑夜中的咆哮,美得令人窒息的山野,还有在风雪中程蔚老师宣布发车的口令声。
当时的我还处于左膝严重受伤后的康复期,服药、针灸、深蹲,一点一滴的累积可以继续骑行的希望。这样一个挑战自身极限的赛事,对于我,也就如同欣赏皎洁明亮的圆月般,让它幽幽的清辉,洒在自己困顿的生活里。
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Alan——单车品牌Aleoca的创始人,一位精瘦的新加坡大叔,眼里总闪着捉摸不定的光。他邀请我参加2017年的EPIC——一场从马来西亚到新加坡4天1000公里的骑行赛。我掂量着这是个老头子也能参加的比赛,一冲动就报名了。
朋友春煦向我推荐了国内铁三的牛人王开元老师,我请他做我教练,在我向他痛陈自己受伤后又想重新骑车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想法后,他十分感动并且果断拒绝了我——因为准备时间实在太短。如此直接拒绝我的男人不多,我对他印象很深刻。
顾虑重重之下我想和Alan商量延迟一年去比赛。电话刚接通他就告诉我他视网膜脱落,刚做完手术。我假装关切他的身体,提议说明年再参加吧,但我再次被拒绝,我现在还记得他用深沉的口气对我说:“粒丁啊,我今年都已经55岁了,我也不知道明年会是怎样,既然决定了要参加,就去试一试吧。”那一刻,我知道比惨我是比不过他的,我没有别的选择。那就去吧。
用Alan给我做的简单方案,我训练了个把月,然后就抱着“没有赌博的人生就像少了芥末的寿司一样缺味儿”的心情来到了新加坡。接机、吃榴莲、装车、吃榴莲、调车、吃榴莲,老头子为了我忙前忙后,虽然我也能感觉到他自信满满背后的小紧张,但他还是在不停的宽慰我,说虽然我能力一般,但我长得也很一般啊,没人会注意到我的。然后,我们就一起站上了比赛的起点。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多日长途赛,3月的马来西亚已是烈日炎炎,伴随着突如其来的暴雨,让我觉得那句mmp一定要讲。现在回想那4天的比赛,我还记得在骑行途中每次回头都能看见的Alan那张扭曲而狰狞的脸,还记得每次休息时他似乎还吊着最后一口气的样子,还记得每次天黑到达终点后他都像个顽童般喊着“明天不骑啦”,还记得每次自拍时我们露出的那瘆人的笑。最后,我们一起出发,我们一起到达,我们在领奖台上紧紧的拥抱,负责颁奖的新加坡商务部长死活分不开我们。
比赛结束的次日,我给程蔚老师发了条信息:“我想参加骑闯天路。”她回给我一个“目瞪口呆”的表情,然后问我是想参加分站赛还是川藏赛,我说:“去川藏”,她回给我一个“大拇指”。
02
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参考价值的骑闯天路赛前准备指南
我从5月开始筹备这件事,我总结了完赛的4个关键要素:个人能力、骑行装备、高原适应以及后勤保障,这里我简单说一下(敲黑板)。
鉴于我当时的能力离完成比赛还有很大差距,如何短时间内缩短这差距,需要方法。于是我又找到了王开元老师,这次他答应为我制定训练计划。我们见了面,看得出他是个缄默的人,不多的话语也都是紧扣他的专业,近乎完美的身形绝对配得上2017大铁世锦赛的参赛资格。
开元老师先是帮我做了血氧量测试——简单来说就是我在骑行台上挥汗如雨的骑,他时不时过来扎我一针取血。那一刻,我从他凝重的表情里并没有看出窃喜,判断他是个极其认真的教练。其后经过多次沟通,以全程完赛为目标,他和刘伟老师一起为我量身定制了一套详细的方案——不限制训练地点,运动量似乎也不大,令人感动的是,不用节食!不用节食!不用节食!而且要吃饱吃好!吃饱吃好!吃饱吃好!但要调整饮食结构,忌米饭、忌面食、忌甜点、忌一切深加工食品、忌不顾一切的宵夜、忌瞻前与顾后的偷吃、忌执拗如少年。和我想象中的地狱式魔鬼训练相差万里,开元老师用坚毅的侧脸对着我说要科学训练,而我相信科学。
考虑到骑闯天路特殊的赛道,需要一辆与之匹配的单车,于是我拜托了Alan和不死骑Boskey(王粒丁终身单车品牌,值得信赖)的月明兄弟帮我设计定制,还咨询了2015、2016骑闯天路冠军车队--VAUDE车队车手戴珞,在对单车的理解上,我给他们提鞋都不配。看到大家在群里讨论什么“简轴花鼓”、“11-32T”、“700×28”……我懂得了什么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最终在他们的帮助下,帅气的性价比极高的不死骑战车鲜嫩出炉——虽然至今我也搞不清楚它的配置。
由于比赛是在10月的高原举行,零度以下的低温、强风、恶劣的天气还有每日巨大的温差,让骑行装备变得尤其重要。捷酷Jakroo的创办人杜卫东先生二话没说就答应给我提供赞助,王豪总亲自带我去工厂为我量身提供从头皮到脚趾的全套骑行装备,恨不得把我的成人纸尿裤也承包了。事实证明,装备和我的表现都是极好的。欢迎长期赞助。
除此之外,在程蔚老师的帮助下我还滋扰了往届参赛选手速盟创始人王政总和黑色洋葱-杨亦超,他们都是热心的人,素未谋面(至今仍未谋面),依然给予了我足够多的特别实用的建议,让我受益匪浅。
我听说过去两届比赛有许多选手倒在了高反上,而我8、9月正好计划了帕米尔高原的骑行,海拔和川藏高原类似,我毫无逻辑的认为这样就解决了高原适应的问题(效果确实不错,高反离我很远)。
至于后勤保障,除了组委会提供的服务以外,国内领先的单车赛事技术支持团队骑加和医疗保障及紧急救援机构济华康复也会参与,首先我是一名光荣的骑加会员,其次我订购了济华在赛事中的全套大保健服务,系统控制,双重保险,让骑行舒服一点。
以上就是我基本的备战思路——摸清核心要素,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凭借惊人的心理素质去跪舔最好的团队和资源以达成目标。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事实上我从来不愿意一个人去战斗。我认为,如果这是一件你能倾注热爱去完成的“事”,它就是一件值得你花时间去寻找有着相同热爱的伙伴的“事”,因为所有的“事”,无非都是我们在这颗孤独星球上寻觅同类的工具罢了。
在完成了前期的筹备后,我开始了一丝不苟的训练。开元老师的训练计划精确到以半天为时间单位,但事实上我要执行起来依然困难重重。因为频繁出差,所以需要在不同的城市去搞公路车,或是去健身房骑动感单车。而由于工作繁忙的关系(毕竟我是一个如果不把每天的16个小时都排满工作学习和吹牛逼就会深深质疑自己身份的投资人)。大量的训练都是在凌晨完成的,我想效果肯定会打折,但态度不能打折,总之每天的训练都是严格完成了的。我时常会想起那些机械而枯燥的训练,它们像是一粒粒毫无特征的像素,但最后总会堆积出一张张艳丽的画面。
03
虽然内心无比的渴望但还是抱着无所谓的想法开始比赛吧
稍微拉动一下人生播放界面的进度条,一下子就来到了10月。在上高原前两天,我娇滴滴地感冒了,与我竞争骑闯天路最帅骑手的庄景柏和我是参赛选手中唯二感冒的两个人,却恰好分在同一间房,一到半夜就上演咳嗽二重奏。我知道在迎战大魔王之前的男猪脚,总会经历一些磨难,但难免还是会有些忧虑,如同薄雾笼过初升的弯月,那时的我对于完赛这件事真是相当没有信心。
报到的那天人来人往,我知道许多大神和我擦肩而过,我认识的却不多,认识我的可能就更没有,我把自己给打扮了打扮,假装轻松自在的混在人群中,暗中观察每个人,这习(pi)惯(hao)得益于我作为一名摄影师长期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抓拍。
首先我感觉每个人都特别健康而且充满了活力,除了我打扮成三流艺术家以外,大都穿着户外运动服装,阳光滤过的肤色,轻盈的体态,新鲜而欢快的神情,令人雀跃。
当天下午骑闯天路团队的首席导演为每个人都拍摄了一段宣传短片,轮到我的时候,他根据我的气质,推荐了一段吴亦凡的酷炫视频给我看,让我就这样操作,当时我的内心是崩溃的,直接导致五官都不知道怎么摆,最终出来的效果是这样的,你们感受下。
(闯妹觉得帅,大概眼瞎吧)
晚上是骑闯天路的开幕式,每位选手都要上台作几句自我介绍,主持人橙味将我的人设定为高富帅(我并不太认同,事实上我只有高和帅),我也就顺着杆子往上爬,器宇轩昂的说道:“我希望与各位一道,让更多国人爱上骑行,让世界通过骑行重新认识中国。” ——这句话诚然发自肺腑。
次日,大部队拔营开往赛事的起点康定折多塘。大巴飞快的驶过八年前我初次骑行川藏线时妈妈为我送行的地点(前方高能)。那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夏天,记得妈妈抱了一箱矿泉水等在路旁,那时我披着闪闪发光的灰尘,那时妈妈脸上还看不出皱纹,那时幻想背着和身体差不多大的旅行包,带着心中的那个人,那时万水千山在胸膛纵横。从此一头扎进一场白日梦里,用车轮去丈量天地,被太阳烤热了的灵魂,飘在阳光里。
04
说一些如果你不参加比赛就无法体会的事
本来我试图用流水账的方式来记述骑闯天路这十天赛程的经历,但一方面关于比赛的报道已经很详尽了,另一方面对于个人而言每一天的比赛过程都是很雷同的,我的文笔也没有能力将其描绘得扣人心弦。不过在并不完整的记忆中,一些人事至今令我历历在目,回忆这东西它特别的诚实,能记住的,对个人而言总是宝贵的,我选一些来和大家讲讲。
比赛的前两天算是热身,赛程都在100公里左右,第一天我的最终的成绩还不错,只比第一名慢了两个多小时,遗憾的与冠军奖杯失之交臂。第二天也还行,只是蛋蛋在与坐垫的撕扯碰撞中遍体鳞伤,似乎我必须在完赛还是完蛋中做出选择,我有种预感,完赛的那一天,我的蛋也完了。但是那时整个人的精神完全是一种亢奋的非理性状态,我特别蛋疼的告诉自己:蛋可碎,比赛绝不可退!
王旭辉大哥教会我的一些事
途中偶遇王旭辉大哥,他因为高反,不得不和我这样的菜鸡一起骑。他告诉我,这不是一两天的比赛而是一项超长多日耐力赛,然后我的目标不是去争取名次而是完成比赛。因此,这是我和比赛规则之间的较量,而不是和他人的较量。我要根据每日的赛事信息如关门时间,路况,爬坡长度,补给点位置和天气等,做好自己的骑行计划,然后用尽可能让自己舒服的节奏骑下去。外部环境一直在变,有人会超过你,有人会上收容车,有人会停下来吃饭,但这都和我没关系。他让我将心率控制在120-130之间,计算好休息时间,保持好心情。没有他的这些建议,我肯定不行。
用某天举个栗子。在4469米的海子山营地的帐篷中醒来,心中默念10遍mmp,痛苦地从睡袋中爬出,在睡袋中掏出温热的贴身内衣裤穿上,就着保温壶里的热水,BCAA吃五片,维骨力吃两片,用宝宝湿巾温柔的擦脸,戴上隐形眼镜,再擦马油面霜,再擦防晒霜,再在某个部位上擦凡士林,穿上捷酷抓绒骑行棉衣裤,暖宝宝背上贴三片,两个膝盖一边一片,然后开始做拉伸,结束后再穿防风衣裤,将两个保温水壶都装好宝矿力粉,收拾好帐篷中所有物品,戴上毛线帽,拿着挂耳咖啡和水壶走出帐篷,走进冷冽的喧嚣的风,没有月光也没有日光,上百名工作人员早已让营地一片繁忙,这一派天高地远的疯狂,配得上一切幻想。
用某天举个栗子。出发11小时32分后,达到海拔4004米的拉乌山营地。面对每一张迎接你的笑脸保持森然的微笑,打卡,交还码表。营地早已搭建完好,将单车停好后就去找自己的行李包,然后选一顶空帐篷钻进去,将防潮垫和睡袋布置好,日用品依次拿出放在睡袋四周。吃完BCAA和蛋白粉,在帐篷中做简单的拉伸,添件外套保暖后,就去帐篷餐厅吃流水席,那里通常都很热闹,如果不是大家都穿着骑行服,是不太容易分清这是一群选手还是一群难民。饭毕,去找济华康复做大保健,同志们顶着高反为我推拿,力道丝毫不减,疼得我哇呜叫娘,却也心存感激。最后自己再用泡沫轴做做放松,如果没人搭理我,就回帐篷去歇息。如此这般,每晚都睡得安心且安稳,这也算是一种天分。
偶尔也说说骄傲的事
从第一天的38名到第九天的16名,我挺骄傲的。我当然不觉得这是真实实力的体现,在所有选手里,我的能力肯定是在末尾,但我有我的优势。
其一便是没有负担,别说成绩,我连完赛的目标都没有,我有信念但没底线,我知道当我如期开始这场比赛,就已经收获满满,至于其他的发生,都是老天爷的赏赐。
其二是我是来享受这场比赛的,骑闯天路号称“每一米都濒临绝境,每一秒都萌生放弃”,但对我来说,这“每一米”和“每一秒”都是我人生难得一遇的珍宝,这样的体验会令我未来的人生富足而完整,我十分珍惜,也许濒临过绝境,但从未萌生过放弃,也竭尽了全力。
总而言之,皮糙肉厚心态好精神气足,这是我主观上的优势。
前一天刚骑完195公里,在4469米的营地露营一晚后凌晨5点多起来连翻三座4000多米的大山,干212公里继续4000米+露营一晚后,早上爬起来再干一个5130米的东达山,这样的经历我觉得是可以用来吹许多年牛逼的性价比超高,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往前走别回头该出手时就出手,别让这样又长又臭的文章浪费你的时间了,赶紧去报名骑闯天路吧,真的(认真脸)。
05
“总之他们都是一些无法让人以貌取人的人啊!”
扎顿
扎顿是西藏的孩子,这片高原的风和土孕育了他,他的温和谦让给了几乎所有人好印象,由于他的存在,比赛的残酷竞争似乎也柔和了许多,大家私下会讨论扎顿给与其他选手的无私帮助。竞争作为一种远古存留下来的原始野性,在他身上寻觅不着,而他的目光总是伴随着笑脸,如同那高原上的阳光,干净得很,他身上那种我们无法企及的气质,也许就是属于这片独特高原的人味吧。
这次赛事拍摄给了扎顿和我不少镜头。我像是一个发现新大陆的外来者一般侃侃而谈,急着把人生讲完,可从心底里我很清楚,我们都只是过客,只有扎顿才是天路的主人。这条天路是属于与它一呼一吸血脉相连的人们的。
扎顿在镜头前生涩腼腆,却并非是别扭,反而让人感觉特别的自然。他道出的句句话都简单甚至生硬,但每个字都能让你感觉到真诚。镜头中夕阳披在他身上,细卷的头发上闪出光泽,他站在那里,双腿连着这片土地,那么自然。
比赛结束前两三天,问扎顿现在是什么感受,他说:“我觉得离家越来越近了”,我们都在感动自己,而扎顿感动了我们。
强子
忽然有一天有个人加我好友说特别喜欢我拍的照片,这是一个无法让人拒绝的理由,他就是骑加的强子。
他说他会来骑闯天路做后勤,很兴奋的样子,后来又听别人说他摔车了,我见到他本人时,他的脸上已经打上了补丁,看得出来摔出去的时候是面部硬着陆,当他龇牙咧嘴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胶布都在抽搐。
可他说他还是要去西藏,嗯,神的孩子都要去西藏,而这是个神经病的孩子。
于是,比赛中我的单车的一切都托付给了他。
我们比赛的时候,他们在途中做后勤保障,比赛结束后,他们又开始做车辆的维修和保养。有一天,骑加的车在路上和别人刮擦了,晚上11点还没回到营地,但是我的车有了故障,于是我就给强子留了言,第二天一早6点多我起来时,就看到车居然已经修好了。我无法想象在零度以下的寒夜,4100多米海拔的营地,黑暗中的强子,从几十辆车里搜寻着我的车,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照片上的强子永远都是龇牙咧嘴的笑,但他在工作中又总是沉默而专注,我不知道是因为我无法让人拒绝,还是他就不会拒绝人,所有我的胡乱要求他都一一满足,似乎从来不会有什么情绪。
比赛结束后偶然看到他的一段视频,闭幕式晚宴上他喝高了,坐在凳子上认真的大哭,我不太确定,因为那样子看上去依然是在龇牙咧嘴的笑。
开幕式的那天,有位神情凝重的汉子在摊位上忙着为大家做手冲咖啡,我小心翼翼的去要了一杯,他麻利而庄严地做好递给我,我也假装意味深长的细细品尝。后来知道他叫蜗牛先生,是骑闯天路的铁杆志愿者,不仅自己开着房车来为选手们做服务,还赞助了一支名叫“大同蓝”的车队,当我在好奇“大同蓝”是什么玩意儿时,有人告诉我他们是大同来的。
蜗牛先生有着宽厚的肩膀和方正的脸庞,如同山顶上记录着海拔数的一块石碑,我总是能在各个垭口的补给点见到他——那并不是让人呆着很舒服的地方,像他一样的志愿者们面对的是超高海拔、变化无常的天气和长时间枯燥的等候。我总会让蜗牛先生给我来杯咖啡,而他也总会邀请我去他房车睡觉,我则礼貌的拒绝。
也许是我的错觉,但有好几天蜗牛先生看到我痛不欲生地骑到补给点都会觉得很惊奇,我想他一开始就认定我是来打酱油的,也许是我的表现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期,征服了这个冷峻的面孔背后藏着一颗充满童真的心的男人。
后来有天我正在骑行,他的房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风中传来平地惊雷般的一句“我爱你!”我抬头看见了蜗牛,他头探出车窗凝视着我,视线穿过稀薄的空气击中了我,那是他的咆哮声,让我的心率陡然上升。
我觉得可以直言不讳的表达自己喜爱的人终归是有勇气的,也是干净的。而这份喜爱和欣赏,正是在比赛中最弥足珍贵的那一部分。那天当我爬上东达山垭口时,他对我说:“我总算知道你是为什么那么讨人喜欢了。”而我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
比赛结束后很多天,热心的蜗牛先生给我寄了咖啡豆和火锅底料,这些都是我特别喜爱的食物,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不是吗?
济华康复
在长距离的极限赛事中,医疗保障机构总是神一样的存在,济华康复就是这样一所移动的高原的肉体4S店,他们是离我身体最近的一群人。
领导叫蒋萌,整个团队也是萌萌的。比赛中除了正常工作以外,他们不是在自拍,就是在给选手拍照,赛后乖乖做完大保健的话还会奖励好吃的。团队每天要写心路历程,要创作,要总结,我觉得内心没有那种萌动的跳跃感的人,是没办法连续三年都坚持来到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的。
这确实是个特别有人情味的团队,我赛前的感冒一直没好彻底,在药品有限的情况下,他们时不时塞给我一些抗病毒冲剂和白加黑。每天一丝不苟的在我的嚎叫声中按时做完全套大保健并贴好肌肉贴。记得在大风肆虐的业拉山顶,丁敏同志还为我用方便面纸箱做了挡风板。
总之,济华的存在就是我比赛最大的底气,在精神和肉体饱受磨难的那些日子里,他们的每一次施与似乎都能触及到我的泪点,这些感受也只有身在其中才能体会吧。
06
如果一定要回答参加骑闯天路最大的收获是什么的话……
我最大的收获来自于我和我家人的关系。
我有一段很长的童年时光是与母亲一起在特别困窘的条件下度过的,所以我的母亲会有强烈的忧患意识,或者说缺乏安全感。而我却从来都是不太守规矩的人,总是任性的去选择那些少有人走的路。
她总会将我每个不合社会规则的行为转化为她的忧愁。她担心我遇到危险,担心我的工作受到影响,担心我辛苦奋斗的一切在我肆意挥霍下灰飞烟灭。这种担忧长期以来让我困扰和郁闷,而我也没有足够的能量去改变她,也总是习惯性的用逃避去回应母亲的这种无私的爱。
在亲情面前我一度变得束手无策,从世俗的角度去理解这是原生家庭的问题,甚至一度认为这是我实现人生价值的绊脚石。这种不理解和不信任也许是我们每个人都要面临的问题,我们无法去决定自己的出身,无论是屈服或者逃避,都无非是做了妥协,而问题终归是问题。
但这一次,事情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为了要参加骑闯天路,我的体重减了三十多斤,不仅是人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体检报告也堪称完美,曾经有的脂肪肝也消失了。妈妈见到我,说我瘦了,身材好了,也结实了,她说她看了八年前我们的合影,我比那时看上去年轻了,而她却老了。她真真切切的看到我变得更好了,而她的那些担忧都没有发生,渐渐的,那些絮絮叨叨的责备和提醒的话语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的不住的夸赞,毫不客气的说,皮厚如我者,都会被她夸到面红。
按理说参加这样的比赛也是一次高风险的行为,但她却没有一句反对和担心的话,赛前半个小时的电话里,满满都是她的鼓励和支持。她依然是一个普通人,我知道在这些言语的背后,她一定也经历了许多。这份大爱弥足珍贵,这份支持来之不易,我也开始愿意和她分享我的一切感想和经历了。过去每当我有作死的行为时,朋友圈总是会屏蔽一个叫做“家人”的分组,但是现在不会了,以后也不会了。
我依然是八年前那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少年,但这种对未知的好奇却是以对自己,和对家人的爱作为依托,作为支撑,我不再懵懂无知,心底坚如磐石。我不再患得患失,我不再去要求爱,而是让自己成为爱。
当我骑行在苍茫的天地间,心中源源不断升起的能量,都是我的家人赋予我的。我内心第一次升腾起这样感受:走得越远,我离我的家人就越近。
我完成了比赛,妈妈说她以我为荣,她买了一双跑鞋,她说她会坚持去慢跑,她也要变得年轻。
年纪大了话也多了,能看到这里的客官们都辛苦了。
要感谢的人太多太多,就不在这里占用篇幅了,毕竟也没有稿费拿。
就东拼西凑了一篇小文,作为结尾吧。
把脸色扔到一边,和人情世故说再见
让车轮带动脉搏,开启一场惊心动魄
双脚踩过颠簸,和地心引力拉扯
无可奈何
喘息,模糊,力竭,哭泣
每一米都濒临绝境
每一秒都萌生放弃
不顺从的人儿啊
就让青春的时光去致敬青春
用稀薄磨练真诚
用海拔定义人生
和群山一起闪耀,和林海一同呼吸
和时间一起流动,在路上变得英勇
不顺从的人儿啊
穿行在刺骨的寒冷,守护着心中的暖
蔚蓝的空气中
遇见行遍世界的大风
遇见披在肩上的浮云和星辰
不虚此行的人儿啊
行复行兮天路长,梦在路中央
撰文|王粒丁
编辑|易哥哥
海报设计|皓轩粑粑
影像|朗途TV
图片|阿怪、小忙、黑豹、Caesar、镜魂